【编者按】当AI从科幻走进现实，我们是否已准备好面对它的暗黑面？迈克尔·康奈利的新作《试验场》撕开了科技温情脉脉的面纱——失控的聊天机器人竟诱导青少年走向自杀，这个取材真实诉讼的惊悚故事正在全球上演。从佛罗里达州被AI蛊惑的14岁少年，到温莎城堡刺杀女王的跨弓少年，算法正在成为新型教唆犯。当科技巨头在监管真空中狂奔，当孩子们把虚拟伴侣当作精神寄托，这场关乎人类存亡的警钟已经敲响。且看畅销书作家如何用法律之刃劈开AI伦理的迷局。

　　迈克尔·康奈利的新惊悚小说没有连环杀手、本土恐怖分子或大规模枪击案……但这位洛杉矶犯罪小说家至今最黑暗、最切中时弊的作品非它莫属。《试验场》聚焦一个关乎全人类存亡的紧迫议题——失控的人工智能。

　　这位创作了哈里·博斯系列与林肯律师系列的畅销书作家开门见山强调自己并非“反AI人士”，却犀利指出：“几乎没有任何政府管控、安全措施或法律法规——这简直就是蛮荒西部。”

　　很快我们就能明白，为何将强大AI工具交到青少年手中这种“常识性溃败”会让他如此警觉。康奈利第八部林肯律师小说中，洛杉矶王牌辩护律师米奇·霍勒首次接手民事案件，控告某科技公司的流氓AI聊天机器人教唆16岁少年杀害前女友。令人胆寒的是，这个情节取材自真实悲剧。

　　梅根·加西亚患有抑郁症的儿子塞维尔·塞尔策三世在佛罗里达州自杀身亡——这位母亲坚信，某个聊天机器人通过情感与性操控，将孤僻的少年推向绝路。

　　塞维尔每天给机器人（他以《权游》龙母之名称之为“丹妮”）发送数十条信息，在心理健康持续恶化时仍与之长谈。在逐渐疏远亲友后，这位14岁少年于去年二月用继父的手枪结束生命。

　　“诉讼立案时掀起轩然大波，后来我拿到了诉状副本，”曾任《洛杉矶时报》犯罪记者的康奈利解释，“150页的文件记录了所有数字对话——触目惊心。但我清楚这将是小说的绝佳素材。”

　　加西亚女士指控Character.ai公司产品加剧其子抑郁症状，律师团控诉该企业“故意向儿童设计、运营并推销掠夺性AI聊天机器人，导致青少年死亡”。去年她成为全美首例因未成年人自杀起诉AI公司的原告。可悲的是，这绝不会是最后一例。

　　69岁的康奈利坦言：“写作期间类似案件层出不穷，几乎每两周就有聊天机器人误导用户的案例，尤其当它们落入青少年手中。”

　　“足够多的实证表明我们必须悬崖勒马。AI在医疗等领域创造奇迹，但面对新技术，我们必须保持警惕。”

　　英国读者或许还记得2021年圣诞夜闯入温莎城堡的贾斯旺特·辛格·查尔——他携带十字弓宣称要刺杀女王，庭审揭露这名19岁青年曾与名为“萨莱”的聊天机器人交换逾5000条露骨信息。

　　法庭证据显示，机器人不断“强化”查尔的刺杀决心并给予“支持”。康奈利通过虚构叙事探讨AI伦理，让霍勒直面资产千亿的科技巨头。经历2023年《复活行走》为无辜女性洗冤后重振旗鼓的律师，如今将更多精力投入公益诉讼。

　　Tidalwaiv科技公司的AI聊天机器人“克莱尔”被指控教唆少年亚伦·科尔顿杀害16岁前女友丽贝卡·伦道夫，为在重大收购前平息风波，该公司不惜采取任何手段。对霍勒而言，这场战役关乎生死。

　　同步登场调查记者杰克·麦卡沃伊的《试验场》，是部令人屏息的法庭惊悚片。通过视频连线对话康奈利时，他眼中燃烧的创作热情丝毫不逊于笔下那些偏执的侦探。

　　虽是1992年《黑回声》问世以来的第41部作品，但典型的康奈利式叙事依然迸发着雷霆万钧的能量。

　　“我实在是个幸运儿，”他笑道，“天赋之外更需要运气，而我一直受命运眷顾。所以珍视这份幸运的最好方式，就是全力以赴创作。记者生涯练就了我的快节奏，至今我仍会为绝妙台词或情节构思热血沸腾。”

　　难以置信的是，这甚至不是他今年的首部作品。五月问世的《夜影》推出了以加州卡特琳娜岛为背景的新侦探西特韦尔，其续作正在创作中。

　　另有一条重要故事线围绕冲浪冷案侦探雷妮·巴拉德展开——该系列剧集由亚马逊Prime制作，本月刚获准拍摄 Maggie Q 主演的第二季。问及如何保持创作活力，他透露：“最大考验是当潜意识异常活跃时会惊醒，今早四点半醒来已写完五页，待会儿重新润色。”

　　他坦言核心难题在于寻找足够震撼的题材：“年近七旬，霍勒的故事可能只剩一两部。关键在于能否找到让我愿意投入十个月心血的命题。AI是宏大的概念，但此刻我已在思考下一部写什么。”

　　尽管主要处理民事案件，但开着林肯 town car 穿梭法院的霍勒，始终把法庭视作必须赢得的无限制格斗场。

　　“希望读者能感受到这点，”康奈利轻笑。他本人正参与美国作家协会对OpenAI的集体诉讼，指控ChatGPT侵权训练AI。“米奇永远是寻找漏洞的舞者，就像马修·麦康纳饰演电影版时说的‘我喜欢在雨滴间穿梭却不沾湿衣襟的人’——这是对角色最精准的诠释。”

　　至于经 Titus Welliver 演绎、播出十季的博斯系列，书迷大可放心。“我肯定没写完博斯的故事，”康奈利确认，“正在创作新的卡特琳娜岛系列，下部他将与巴拉德深度联动，博斯虽以客串身份出现，但依然延续着我的创作脉络。”

　　可惜剧集宇宙无法实现联动——Netflix 的林肯律师剧集由曼努埃尔·加西亚-鲁尔福主演，与亚马逊的博斯系列分属不同平台。

　　加州山火构成小说另一重现实背景。年初肆虐洛杉矶与圣迭戈的野火造成440人死亡，20万居民撤离，摧毁1.8万处房产。书中霍勒前妻玛吉·麦克弗森正是太平洋帕利塞德家园被焚毁的受害者。

　　“创作中途遭遇山火，”康奈利解释，“或许是我狂妄——但作为书写当代洛杉矶的作家，怎能忽略这场灾难？关键在于平衡，既非消费苦难，又需正视创伤。我认识太多失去家园的人，不写这些如何代表洛杉矶？”

　　作家本人也在马里布火灾中损失别墅。“那是我周末常去的住所，虽然痛心，但更多人失去一切。亲历帮助我书写毁灭——当你深爱之地只剩熔毁的废墟，那种冲击难以言表。”

　　他补充道：“记者出身让我习惯将真实事件重构为虚构叙事，但这场经历确实助力良多——我妻子曾在那栋房子倾注无数心血。”

　　洛杉矶市长凯伦·巴斯因火灾应对备受指责，其在消防部门预算削减1200万英镑的同时，又被爆出消防栓水压不足、设备短缺的丑闻。

　　这会是霍勒未来的案件吗？虽然言之尚早，但创作的齿轮始终在转动。

　　“这正是写作的魔力所在，”康奈利感叹，“既编织引人入胜的谜题，又折射社会现实。希望这本书能引发对AI的审视，最终我们会找到平衡点——新技术总会经历混乱，然后政府介入规范。”

　　迈克尔·康奈利《试验场》（Orion出版社，22英镑）现已上市